他佝僂著背,穿著一件開襟大褂,那張干瘦卻滿是皺紋的臉,在閃電突然來襲的那一瞬,很是嚇人。
我的眼睛,頃刻間瞪得就如同銅鈴一般。
“你……你怎么進我屋的?”我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從床上彈跳起來,趕緊整理衣衫。
孟老頭顯然也嚇得不輕,他手里拿著一桿長煙槍,立在那里,半天都是一動不動。末了,他起身,重重了嘆了口氣,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你沒關門,我怕你做出什么傻事來,就一直在門口蹲著。剛才聽到你大聲哭,我就闖進來了……”孟老頭說完,腳步已經走到了門口。
即便他如此說,我還是覺得可怕。我只是抱著雙臂,渾身不住地發抖,腳步已經朝床邊挪移過去,枕頭底下那把鐮刀還在。
我是孟老頭贏來的媳婦兒,從一開始,我對他就沒有好感。他竟然為了給孟家樹娶個媳婦,糊弄李老三干出如此骯臟的事情來。
更何況他那天晚上出現在我的窗戶下面,我的防范心理并沒有緩解。
孟老頭走到門口,卻并沒有離開的意思,他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秀珍,爸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恨爸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將你贏過來給家樹做媳婦,爸心里都知道。”孟老頭突然開了口。
我有些意外,卻沒有出聲,只是坐在床邊,一只手已經伸向了枕頭。直到指尖觸碰到鐮刀的把柄,我的心才稍微找到了一點安寧。
孟老頭見我沒有做聲,又繼續說下去,“家樹天生就是兔唇,他娘死的早,我沒啥出息,也沒錢給他治。家樹都快30歲了,一直都討不到媳婦兒,爸也是沒辦法……”孟老頭說到這里,我的怒火就再次被點燃了。
“沒辦法就一定要拉我下水嗎?”我的眼淚一下子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開始不停地滑落。為什么那個人一定是我?我那么早就死了親爸,李老三對我們娘仨刻薄,為什么我的人生還要毀在他的手里?
“秀珍,你要恨就恨爸吧!這都是我造的孽,跟家樹沒關系。家樹喜歡你,爸也知道李老三一直在打你的主意,他早晚是要把你嫁出去。所以爸才想出這個法子,你相信爸,家樹以后一定會有出息,不會再讓你受委屈的。”
孟老頭還說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沒有聽進去。無論跟著孟家樹會過上什么好日子,我都不在乎。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你早點休息,外面雨大,晚上把門關好。”孟老頭說著,屣著塑料拖鞋離開了。我坐在那里又哭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將房門和窗戶全部掩上。
但一宿卻再也怎么都睡不著,這些天的生活,就如同電影一般在我的腦子里回放。來孟家半月有余,除了孟家大嫂性格囂張之外,無論是孟家樹還是孟老頭,他們對我也還算是和善,但我做不到接受。
“又到處野,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天色快要亮的時候,我睡著了一會兒,窗戶外面卻傳來劉翠蓮的聲音,她在院子里又訓斥著小澤。
我躺了一會兒起身,開門的時候,小澤正坐在門口,他眨巴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我看。
見到孩子清澈的眼眸,我心底的陰霾好似驅散了不少。
“甜餅吃嗎?”我輕聲問了一句,起身將前幾日母親送來的甜餅拿給小澤吃,小澤抱著甜餅就跑回了屋。劉翠蓮見了,立刻從小澤的手里奪過甜餅扔在了從屋里扔了出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平時怎么教你的?什么人給你你都吃嗎?真是教不會的榆木疙瘩!”
劉翠蓮雖然沒有當著我的面訓斥小澤,但一墻之隔,聲音落入我的耳朵里卻很是清晰。我心里一沉,但并不想與她交惡。
“大嫂,小澤還是小孩子,這個甜餅是我媽做的,味道可好了,要不你也嘗嘗?”
我拿著幾個甜餅站在劉翠蓮的門口說道,原本是一番好意,但是在劉翠蓮看來,那不過是討好她的伎倆,對于她而言,她不需要這些。她白了我一眼,鼻翼里發出一聲冷哼。
“別以為一點甜餅就能夠討好我,我告訴你,楊秀珍,你給我倒尿盆我都嫌棄。”劉翠蓮惡狠狠地說道。
我愣在那里,半響沒做聲。
她又繼續說道,“你就算是嫁給了孟家樹又怎么樣?你以為你進了孟家的大門,就有資格跟我叫板兒?我警告你,連孟老頭這個死鬼都要讓我三分,別說是你這個剛進門的媳婦兒。”
劉翠蓮的話,我無以反駁,我站在她的門口臉上紅一陣青一陣,我什么也沒有說,收起甜餅,轉身就回了屋。
既然我是一個被人處處討厭的人,為何還要跟人套近乎?
我一天沒吃東西,等到天色稍微暗下來一些,便想去廚房弄點吃的。
我剛打開房門,孟老頭就笑盈盈地迎了過來。
“秀珍啊,你身子不好,我給你煮了糖水雞蛋,你趕緊趁熱吃。”孟老頭端著一碗雞蛋送了過來,我有幾分詫異,卻并沒有伸手去接。
“多補補身子吧,到時候好給孟家生個大胖小子!”孟老頭滿臉堆笑的說著,將那碗雞蛋塞進了我的手里。
我楞在那里,他卻轉身去了院子里,彎腰蹲在那里摘花生。昨晚發生的事情,他一點都沒有提。
我端著那碗雞蛋回了自己的屋,吃罷飯,我蹲在門口收拾曬干的花生,孟老頭又從我手里將活計搶過去。
“秀珍,你快歇著去,這些我來弄。”
孟老頭的示好,很是自然。但我卻很不習慣。我知道他是怕我生氣,所以努力對我好,但我不需要。
他從我手里搶過簸箕,我楞在那里,劉翠蓮拿那雙敏銳的眼睛掃視了孟老頭一眼,隨即鼻翼里又發出一聲冷哼。
伊蔻說:
暫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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