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后,我正在院子里晾曬衣服,孟老頭突然靠近,“秀珍,我來曬吧!”他說著,就從我手里接過裝滿洗干凈的衣服的盆。
我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他手腳麻利地將我洗干凈的衣服掛在晾曬繩子上面。“秀珍啊,村東那塊地里的棉花,過幾天就可以收了,到時候我帶你過去摘。”
孟老頭說的那塊地,我記得并不在孟家樹的名下。我雖然心底狐疑,卻并沒有開口問他。孟老頭的話音剛落嚇,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劉翠蓮依靠在門口磕著瓜子,她那雙刁鉆的眼眸瞟向這里。
“喲!您對這新娶進門的兒媳婦兒還真是好啊!這旁人要是不知道是給家樹娶的,還以為你們是老夫少妻呢!”
劉翠蓮冷嘲熱諷的說了這么一句,眼神分明就是幾分挑釁。我的臉,瞬間一片紅,趕緊抓起一旁的洗衣盆,快步走進了屋子里。
孟老頭面上露出幾分尷尬,他似乎想要理論兩句,但憋紅了臉也沒說出一句話來。他只是轉身扛起鋤頭就出了門。
進了屋之后,我的心一直不停的跳。劉翠蓮說的話,讓我面紅耳赤。我最怕的事情莫過于有人說閑話了,現在孟老頭出去了,我真覺得呆在房間里壓抑。
過了會兒,我起身挑起桶準備去村頭跳水去。
“秀珍,擔水呀!”我在村頭的水井旁碰到了村長,以前仗著他是玉紅的爸爸,所以我對他還是有幾分親熱,見了面也要主動跟他打招呼。
但是一想起他在婚禮當天說的那番話,我現在見到他,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我雖然對他無理,但是他卻一點都沒有生氣。
“秀珍,在孟家還好吧?玉紅過些天就要回來了,到時候記得來家里玩呀!”
村長借著玉紅來跟我套近乎,我沒有搭理他。只是將桶里裝滿水,然后上肩準備離開,卻見孟老頭扛著鋤頭,已經快步朝這里走了過來。
我的心緊張到了極致,低垂下頭,二話不說擔起水就朝前走去。與孟老頭差一點就擦肩而過了,而他卻一把拽住了扁擔。
我兩只手抓著桶繩,并沒有松開。只是目光并不看向孟老頭,我知道,不遠處的村長正注視著這一幕。
“秀珍,你的身子不好,我來擔水。”孟老頭想要從我的肩膀上接過扁擔,他越是對我好,我就越是容易想起他和李老三干出的那些勾當。
“老孟啊,你對這兒媳婦可真是好啊!”果然,我和孟老頭這樣僵持著的時候,村長及時的開始打趣我們兩個。恰巧又有村民過來擔水,那些人忍不住開起了孟老頭的玩笑。
“老孟,給你介紹個婆娘吧!”不知道是誰起了哄,其他的人都跟著哄笑起來。我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子。
孟老頭卻沒有松開桶繩,他只顧著呵呵的笑,我這邊突然一松開繩子,他沒有注意到,兩桶水“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水全部都傾灑出來了,淋濕了孟老頭的褲子,那群人又開始前仰后俯的笑個不停。
“別笑,別笑,秀珍是剛娶進門的媳婦兒,你們笑個屁呀!”孟老頭一邊數落那些笑話他的人,一邊樂呵呵的拎著水桶去打水。
“秀珍,你先回去做飯吧,我一會兒就回來。”聽孟老頭這么一說,我起身就走,腳下的步子加快了幾分,生怕有人看出什么端倪來。
“老孟,家樹媳婦兒不會是有了吧?”身后有人還在繼續八卦,不知道孟老頭到底說了些什么,我已經連聽下去的欲望都沒有了。
我心里難受極了,只顧著低頭往回走,卻不想撞上了一個人的自行車,我摔倒在地上,車上的人也摔倒下來。
“對不起……”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那自行車上的人趕緊起身朝我走來。
“你……不礙事吧?”我蓬頭垢面,他應該沒有看清我的容顏,何況剛才摔倒在地上,我是背對著他。但聽到他熟悉的聲音,我猛地抬起了頭。
“赫老師……”我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眼前站著的男人,穿著卡其色的半舊中山裝,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倒是有幾分書生氣息。
他叫赫長貴,是我的初中班主任。說起年紀,他也不過大我不到十歲。我只知道他是村里唯一一個讀書最多的人,他早年喪父,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師范畢業了就回到鎮上當老師。
我上初中那會兒,他是我們所有女生情竇初開時的暗戀對象,在我們的眼里,他儒雅穩重,有學問,有風度,堪稱完美。
我那時候家里窮,常常因為農忙必須在家里幫著干活不能上學,他知道我家里的情況,從來都沒有批評過我。在我的印象中,他對我一直都不錯,甚至有段時間,班里的女生還把我當成情敵。
我曾經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像他一樣成為一名教師。但我初中沒畢業就被李老三勒令退學,一切美好的夢想都落了空。
“楊秀珍,怎么是你?”赫老師叫出我的名字,明明我的腿剛才被自行車撞得很痛,但是因為他還叫出了我的名字,我的眼里滿是激動。
“赫老師,您還記得我?”我有些喜出望外。
赫長貴伸手撫了撫鼻梁上的眼鏡,他是個瘦高個,平日里不拘言笑,只是那雙隱藏在鏡片背后的眼睛里,卻總是讓人覺得慈善。
我有一種錯覺,好似回到了校園生活。站在他的面前,覺得所有藏在心底的陰霾都散開了。
“我一直都記得你,你現在還好吧?”赫長貴問了一句,臉上依舊帶著笑意,只是他總是給人一種淡淡的儒雅氣息。
他這一問,我的心情就又低落了幾分。我低垂下頭,沒有做聲,但我的表情一定出賣了我。我想,我嫁給孟家樹的事情,或許早已經如同笑話一般傳進了他的耳朵里吧?
伊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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