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確定那晚孟老頭的行為是有意為之,還是僅僅只是一個意外。但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一連好幾天,我睡覺的時候都保持著高度警惕。
這天午后,天氣悶熱異常。我正在屋里打盹兒,卻聽到外面傳來李老三的聲音。
“親家,在忙啥呢?”
緊接著,就聽到院門被拉開的聲音,李老三不請自來。
“你怎么來了?”我推門而出,站在李老三面前,一臉的冷漠。他不知道又是在哪里喝了酒,長衣敞開著和胸口,露出隆起的大肚腩。
李老三打了個飽嗝,伸手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秀珍啊,我可是你二爸,你怎么跟我說話呢?”李老三搖搖晃晃的就朝我這邊走來,我伸手想要攔住他,他差一點將我推到。
“家樹呢?我要跟家樹喝酒。”李老三的腳步徑直朝屋里走去。“家樹,家樹……”他大聲的叫喚著。
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索性站在門口,懶得搭理他了。他來找孟家樹,不過是輸光了錢,想來這里討幾個錢罷了。
“這不是親家嗎?”我正愁眉苦臉,孟老頭從屋子里走了出來。他佝僂著背,嗓子卻是敞亮。見我立在門口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倒是明白了幾分。
“家樹已經進城去了,你去我屋里坐坐,我們喝幾杯。”孟老頭說著,伸手拽住李老三的胳膊,硬是將他從我的房間里給拽了出去。
“我就找家樹,家樹是我的好女婿……”李老三還在那嘰歪個不停,我狠狠地瞪了他兩眼。
“秀珍啊,給我和你二爸準備點下酒菜,我陪你二爸喝幾杯。”孟老頭回頭沖我說了一聲,我心底一萬個不愿意,但礙于顏面,還是進了廚房。
我端著一大盤花生米,還弄了點咸菜,進屋的時候,孟老頭正點燃了一根旱煙,屋子里煙霧繚繞,到處都是嗆人的煙味,尤其是在這個悶熱無比的下午,那股味道簡直能夠讓人窒息。
孟老頭靠在破舊的藤椅上,吧嗒吧嗒的吸著旱煙,桌上已經開啟了一瓶劣質的二鍋頭,李老三喝的滿面紅光。
我端過去的花生米,他伸手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他抬起眼瞼看了我一眼,打了一個酒嗝。
“秀珍,二爸讓你嫁到孟家來,真心是為了你好。二爸就知道,你這丫頭,命好得很。”李老三又裂開他那張滿是黃牙的嘴,笑得十分的得意。
孟老頭將旱煙從嘴里拿出來,白眼瞟了一眼李老三,“秀珍倒是一個好姑娘,只是可惜遇到了你這樣的二爸,你說說你李老三,成天游手好閑,就靠個女人來養活你。你這還算是男人嗎?”
孟老頭鼻翼里發出一聲冷哼,顯然是表示自己對李老三的鄙視。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全然沒有想到孟老頭會替我說話。
李老三臉紅脖子粗的開始辯解,“誰說的?我對她們娘仨不好嗎?當年要不是我收留他們,指不定他們現在在哪里呢?”
孟老頭沒有接話,拿著旱煙槍在桌面上磕煙灰,“要是當年他們沒有跟你,指不定現在過得也很好。”
聽到孟老頭總是跟自己抬杠,李老三不高興了,“孟老頭,你這個人怎么這樣?當初你將秀珍贏過去給家樹做媳婦兒,你咋不替秀珍想?這個時候裝好人,你給誰看呀!”
李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踢掉了腳上的塑料拖鞋,“你也不瞧瞧你家老二,就他那副模樣,還能娶上媳婦兒?”
這話深深地戳痛了孟老頭的痛處,他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我懶得跟你這樣的人廢話,哪兒涼快你去哪兒吧,這里不歡迎你。”孟老頭起身,想要將李老三從房間里趕出去。
李老三卻是賴在地上不肯走了,“給我錢,不給我錢我絕對不走,當初你可是跟我說好了,只要秀珍嫁過來,每個月給我兩百塊錢的零花錢的。”
我只覺得心里仿佛被人猛然的戳了一下,疼痛的仿佛要窒息過去。我沒有想到,我不只是被李老三輸給了孟家,還變成了他的搖錢樹。
“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不知道是哪里來的一股力氣,我沖上去,一把拽住李老三的外衣,連拉帶扯,硬是將他從孟老頭的房間里推搡了出去。
“你這個死丫頭,你竟然這樣對你爹。”李老三不停地的罵罵咧咧,他也不會想到,我竟然會當著公公的面,將他從孟家趕出去。
李老三站在院子里罵罵咧咧還是不愿意走,我一把拿起院子里的掃帚,硬是將他從院子里趕了出去。
“秀珍,你沒事吧?別跟你二爸置氣,他就是那個德行。”身后,孟老頭的話鉆進耳朵里,但是我立刻就屏蔽掉了。
一種莫大的屈辱感在我心頭萌生,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悲涼。
我扔掉手里的掃帚就進了屋,將整個身體都蜷縮在床上,天地如此之大,卻沒有一處屬于我。平生以來,我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的孤獨。
我想要哭,可是一滴淚水都流不下來。不一會兒,傾盆大雨就來了,我靠在床上,整個身子不由得瑟瑟發抖。
黑夜襲來,我的心還是無法寧靜。耳旁響起嘩啦啦的雨聲,我的淚水突然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的從眼角滑落。我心里充滿了委屈,可是卻沒有人可以訴說。
我恨李老三,恨他毀掉了我的一生。可是,我卻什么都做不了。
我多想,一走了之。可是一想到憔悴的母親,一想到還在縣城讀書的弟弟,我除了隱忍之外,還能夠做什么呢?
我哭累了,迷迷糊糊就睡著了。只覺得外面的雨好似越來越大,帶著濕熱的氣息侵入到屋子里。我在夢境與現實之間掙扎著,場景又變成我和孟家樹拜堂的畫面,他裂開三瓣嘴,沖我不停地傻笑。
我在夢里哭出了聲,卻聽到房門猛地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道黑影出現在我的面前。
“秀珍,秀珍,你……怎么呢?”
我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孟老頭。
伊蔻說:
暫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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