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楹眨了眨眼。

大嫂？這個稱呼她喜歡。

程小蕓小嘴叭叭：“大嫂，你記不記得我？我有時候會去石頭村看大哥，我跟你見過幾次的。”

“林姑娘，你認識這位小姐？”章閆審視著程小蕓。

林花楹點頭，“我小姑子。”

蕭蘊住在程府那十五年里，與程家兩位小姐關系都不錯。但是蕭蘊離開程家回到石頭村后，卻只有程小蕓時不時會去看蕭蘊。而曾經疼愛的大妹妹程春芳卻從沒去過。

“大嫂，我能跟著你嗎？”程小蕓聲音很小。

“你想跟就跟。”

林花楹都這般說了，章閆也不好再說什么。

他讓小廝回重云書院里取寄放的樣衣，自己先帶著林花楹、程小蕓去了郊外的清心湖。

清心湖旁有供游人休息的涼亭。

其中一座涼亭里，章閆將各類胭脂水粉當做顏料一般擠在畫板上，用畫筆蘸著為林花楹化妝。

樣衣被送來時，林花楹的妝也正好化完。

“可以睜眼了。”

林花楹聞言，輕緩的睜眼。

周圍一陣吸氣聲。

她容顏有虧，虧就虧在右臉那延展半張臉的魚鱗狀廯上。

章閆將肉色魚鱗廯涂上天藍色，勾勒出立體輪廓，又撒上亮粉，丑陋的廯就變得跟真正的藍色魚鱗一般。

他又如法炮制，在林花楹左臉相同的位置上畫出魚鱗。

原本枯黃的肌膚也用粉底改善，少女閉眼時已有隱世鮫人的純粹，美得叫人移不開眼睛，可少女睜眼時，那雙如同榴花一般干凈到無情的眸子，讓她通身的氣質都發生了改變。

從懵懵懂懂、天真無邪的小鮫人，一下就變成了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叱咤海洋的鮫人女王。

“嗯？弄好了？”林花楹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哈欠。

等待是無聊的，她等得都快睡著了。

程小蕓星星眼看林花楹，“大嫂，你好漂亮啊，比大姐還要漂亮！”

章閆聞言，側目看程小蕓。

如果程小蕓口中的大姐是程春芳，那他必須得辯駁一句，程春芳與林花楹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程春芳是靠錦衣華裳堆砌的花瓶，而林花楹是山崖上綻放的芳華。

林花楹帶著小廝遞來的衣服去湖上章閆租下的畫舫換上，掀開畫舫出來時，章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林姑娘，你真是，太讓我驚喜了。”

這一季度的衣服，是章閆親自設計的。

采用了深海鮫人的元素，波浪一般的水藍色裙襯下墜了一層綠紗，使得裙身整體色調在藍中帶出若隱若現的綠，螺紋浪紋繡得你栩栩如生，就猶如真的有海浪在林花楹身上翻滾。

眾人耳邊似乎也有海螺悠悠的曲調。

裙擺上采用了大俗大雅的深海東珠做裝點。

這是最叫章閆猶豫的地方，他覺得對于鮫人來說，東珠不可缺少。

可東珠的設計，穿在別的姑娘身上難免透露出幾分俗氣。

在林花楹之前，沒人能穿出叫章閆驚艷的效果來。

閃爍著流光的東珠，被林花楹的素手撫過，仿佛擁有了自己的生命，一閃一閃的像夜幕上閃耀的群星。

章閆心中一動，又找來幾顆小的東珠，按照從小到大的順序在林花楹左眼上方排放出優雅的弧度。

更顯俏皮。

“要擺什么動作？”林花楹扯了扯裙擺，這裙裝對她來說太過累贅。

不如村里人穿用的粗布麻裳舒服。

章閆道：“就這樣就好。”

少女站在畫舫上，身后的青山綠水都為之褪色。

他為林花楹作畫，程小蕓也掏出一小塊炭跟皺巴巴的紙張，她攤平了紙張，也為林花楹作畫。

章閆畫完，正巧程小蕓也完工了。

林花楹沒有去看章閆的畫，反倒繞到程小蕓面前。

后者羞紅著臉將畫藏到身后，“大嫂，我畫得不好看。”她剛剛偷偷去瞥章閆的畫了，這位公子不愧是能讓大姐都趨之若鶩的對象，畫工了得。

林花楹沒說話，伸出手。

畫畫的人，就沒有不想讓自己的畫作被人肯定的。

程小蕓猶豫過后，還是慢吞吞的將紙張展開給林花楹看。

章閆跟小廝也走了過來。

見畫，小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畫的是什么？妖怪嗎？”

程小蕓臉爆紅。

林花楹語速很慢，顯得格外認真誠懇：“很好看，能送給我嗎？我想帶回去給你大哥瞧瞧。”

“真，真的嗎？”程小蕓想又不想，“我畫得不好。”

“姑娘的線條構造得很不錯，只是缺乏練習。”章閆給出中肯的評價，他讓小廝將自己備用的那套畫具顏料拿來，“這些東西贈給姑娘，姑娘往后多加練習，畫工可一日千里。”

程小蕓的畫寫實，更加的抽象。

而章閆的畫滿懷爛漫色彩，屬于寫神派。

得了人家的禮物，程小蕓也不好什么都不說，她思量許久，回了一句：“公子的畫也好看。”

小廝將東西給程小蕓時還有幾分不情不愿，“這一套東西下來要百來兩，公子怎么說贈人就贈人……”

“這么貴，那我，那我不要了。”程小蕓忙道。

林花楹奪過東西，往程小蕓懷里一塞，又把程小蕓的畫作拿過來疊好放起，“給出去的東西，就沒收回去的理由。現在這套東西是你的了。”

前半句話是對章閆說的，后半句話是對程小蕓說的。

章閆挑了下眉，“林姑娘，要不要看看我的畫？”

“不看。”

“那，再畫一幅？我加錢。”

“加多少？”

“二百兩，不，五百兩。”

林花楹看看天色，只遲疑了一瞬就搖頭：“不畫了。”

“姑娘可是覺得錢少？一千兩如何？”

小廝倒吸一口冷氣，他從未見過少爺如此敗家的時候！

“這不是錢的問題。”林花楹神情突然柔和下來，帶上幾分溫柔，“家中有人等我回去。”

別過眾人，林花楹帶著章閆給的五百兩酬勞回村子。

程小蕓追上來，“嫂子，我以后還能去找你玩嗎？”

“當然。”

林花楹回到村子時，果然又見到在村口等待的蕭蘊，他拿著一本書，靠坐在樹下讀書，時不時抬頭看村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