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好像生怕別人不信他的話,遮著嘴巴低聲說:
“昨日夜里,我起夜床的時候往外面看了一眼,正看到司北侯府鬧騰了一夜,說是云二小姐要過身了,連夜從宮里請來了御醫。”
“那御醫前腳剛剛離開司北侯府,后腳司北侯府的下人就掛起了白燈籠,你說這要不是云二小姐死了,還會有誰呢?”
盡管司北侯府還沒有到衙門那邊注銷戶碟也沒有對外宣揚這件事,但現在孝服經幡都已經穿了出來,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情,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之前已經病入膏肓的云二小姐了。
茶樓中的人聽到這里都是唏噓不已。
他們都是聽說過這位云家二小姐的,聽說剛過了及笄之年,容貌冠絕天下,是京中一等一的美人兒。
當初陛下賜婚的圣旨傳到司北侯府的那日,七皇子帶了一條街的聘禮親自提親,好不風光,住在司北侯府附近的人家都看到那鋪天蓋地的富貴熱鬧。
沒想到還沒等到婚禮的時候,這新娘子就駕鶴西去,連帶著親事也換成了云家大小姐的。
這可真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茶樓眾人眼看著司北侯府那邊,將白花球裝點在匾額之上,有人忍不住奇怪:“這司北侯也真是勞師動眾,不過一個沒成婚的丫頭,去了也不過是件家事,如此聲勢浩大豈非扎眼?”
在封建王朝里女子地位一向不高,只有一家主母或者年邁長者離世,王侯之府才會著重喪失禮儀。
如果是個沒成親的女兒或者年幼的庶子庶女,基本便是定口棺材也算完事了。
“這個可就說來話長了!”
那茶樓的老板見二樓賓客云集,便也上前來插話:“這云二小姐的生母可是司北侯的畢生最愛,哪怕已經故去這么多年,這司北侯也是每年祭拜從未斷絕,并沒有因為續娶了柳氏就慢待了這云二小姐的母親王氏啊。”
“當年司北侯對那王氏可謂是情深一片情比金堅吶,聽說王氏難產去了的時候司北侯差點也當場殉情了呢。”
“難怪這王氏的孩子沒了,司北侯府會如此的大操大辦,想來司北侯當真是傷心欲絕無法排解,唯有厚葬才能寬慰一二了。”
那可是他和畢生摯愛唯一的子嗣。
茶樓眾人聽了老板的指點迷津,紛紛憶起司北侯年年祭奠亡妻的美談,都是一臉的傷懷。
那王氏早已入土十年,這司北侯卻不曾忘懷相棄,真是這世間難得有情有義的好男兒啊,可惜可悲可嘆。
......
云想容坐在他們的后邊,聽著那些人夸贊云珩的情深似海,褒揚他和王氏的唯美愛情,只覺得生理不適惡心不止,差點連昨天的隔夜飯都嘔了出來。
世人愚昧,只信傳言。
云珩假使如此情深,何以續娶他人?
一個心里只有另一個人的情種,怎么會那么輕易接受下一個人呢?
再者,他要是真的那么看重和王氏的女兒,怎么會眼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被害,不加找尋救助便直接發了訃告,不就是為了他那個“長女”隱瞞罪行,好留下和皇家的姻親嗎?
如果唯美愛情就是這個德行,只怕王氏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云想容看著那些被風吹起的白色經幡,猛然想起之前君景白聽聞司北侯府之事后說過的那些話。
等過了街,喪事上報白帆外掛,死了活著,如何死的,自有他們向外散播。
如今倒正被他一語成讖了。
這司北侯府如此急不可耐,就不怕那云想容還活著,在成親那天回來當眾打他們的臉嗎?也是,或許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云想容還能回來。
畢竟一旦對外散播了死訊,到衙門注銷了戶碟,給了陛下一個交代。
就算云想容真的回來,司北侯府也不會扔下這個已經死了的女兒,不然怎么能夠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說不定還會安排殺手刺客當場要了云想容的命,再隨便編個說辭保全司北侯府的聲名!
云想容嘴邊止不住的冷笑,原本想要干脆直接地回去司北侯府找云暮雪的晦氣,現在看到那些煞有介事的白幡又轉換了一種心思,丟下了喝茶的銀子離開議論紛紛的茶樓,直奔司北侯府的后門而去。
抬眼看了下四周無人,云想容蓄力后退一步然后向前躍起,在墻頭上輕踩了兩腳,便化作了一道幻影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了司北侯府。
......
司北侯府前院,云老夫人正坐在主位之上,一身暗紫織繡圓領長襖,頭上配著同色風毛抹額,手中掂著油光水滑的翡翠佛珠。
云珩坐在他的右手邊,下坐則是柳氏和云暮雪,屋子里站的是司北侯府的管家。
柳氏已經三十有五,可看上去還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更二十出頭的少婦一般,皮膚細嫩不說,身材更是豐滿動人,就算穿著厚實冬衣,依然能看出那飽滿豐盈的胸脯。
藕色的短襖將她的珠圓玉潤襯托了出來,眼尾幾絲淡淡的細紋不但沒有辱沒她的容顏,更讓她的韻味凸顯了幾分。
云暮雪承襲了柳氏的美麗,而微微下斂的眉梢又讓她在妖艷之中有了幾分清麗無辜。
她妝容精致,著一身粉色長裙,頭上也簪著粉色錐金蝶的蝶戀花步搖,只要微風吹過,那步搖下的金蝶便會隨風晃動,有如花間戲蝶的天真爛漫。
管家自立廳中,恭敬詢問:“老夫人,老爺,夫人,府中一應喪事器具都不止好了,棺槨也擺放妥當,不知小人要什么時候去京兆府尹那邊注銷二小姐的戶碟?”
云老夫人一顆一顆撥動著手中的佛珠,抬眼看向自己的兒子,對另外兩人卻沒有多余的眼神:“你想好要這么做了嗎?不派人再找找看。”
“兒子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實在是找不到。”
云珩俊美堅毅,容貌到中年也無甚變化,他對自己的親娘回話,
“兒子已經派了幾撥人在京城四處都找遍了,連遠處的京郊都找了,可是到現在已經月余,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啊。”
“兒子知道母親在意子嗣,可是您也要在意兒子的前程,在意整個司北侯府的前程啊。”
“那小賤人知道跟七皇子有婚約在身,還敢和人私通私奔,就算真的能夠找回來,早就不是完璧之身的云家二小姐,活著也只會讓司北侯府蒙羞,讓圣上蒙羞啊。”
“如今七皇子大發善心答應了將婚姻許給雪兒,云想容就算活著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認了,還不如直接說是死了,也好保全咱們司北侯府的前程。”
云老夫人手中的佛珠一停,眼底是有些遲疑的。
云暮雪捏著帕子掩面而泣:“都是女兒不好,是女兒輕信了妹妹的哀求,帶她出府玩耍,可沒成想卻...”
她聲音哽咽,眼睛都紅了一圈,貌似十分愧疚說,
“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錯,要是女兒早知道她出府是為了去見男子和男子私奔,女兒拼了這條命不要,也不會讓妹妹前往的啊,要不是女兒一時糊涂,事情就不會鬧成今天這樣了。”
林三月說:
暫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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