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顧晚躺在床上，兩眼看著房頂，雖然很困，但卻根本沒辦法入睡。

大鵬在她耳邊一直叨叨。

“你說奇不奇怪，為什么郎中會在湯藥里做手腳，但卻不在他背上涂的藥做呢？”

顧晚耐著性子解釋：“他背上的傷太嚴重，直接涂抹有問題的藥膏上去，立馬上西天的幾率太大了，湯藥的話，慢性毒藥喝下去最少還能撐幾個時辰，暫時不會讓人發現。”

“那鎮長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啊？”

顧晚打了個哈欠：“你問鎮長去。”

大鵬的表情愈來愈嚴肅：“會不會鎮長就是背后的妖怪？”

“我的小偵探……”顧晚摁住它的腦袋，幽幽道，“請克制住你旺盛的求知欲，不然明天早上我吃的就是泡椒鳳爪了。”

大鵬：“……”

它沉默了兩秒

“最后一個問題。”

“……說。”

大鵬垂下腦袋，小聲道：“我話是不是有點多？”

顧晚看著小心翼翼的大鵬，輕輕嘆了口氣。

她知道它在擔心什么

契妖，最怕的就是被主人厭惡。

主人掌握著它的生死，只要在它能力范圍內的事，若是主人強硬要求，它不敢不從，一旦惹得主人不快，主人單方面解除契約，那么它必會爆體而亡。

每一個與人類定下契約的妖怪，都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氣。

雖然大鵬成為她的契妖只是偶然，但既然兩人已經定下契約，那她必定會對它負責。

也要給它足夠的安全感。

空氣滯了約有半刻

大鵬的眼神越來越失落，眼看就要將頭埋進羽毛里。

倏然，小姑娘輕笑一聲，將它圈進懷里。

沒有任何言語，只有一個懷抱。

躺在少女懷里，沐浴后的馨香陣陣鉆進它鼻尖。

溫暖而踏實。

半晌。

“我很喜歡你。”

或許是困了，顧晚的聲音略有些含糊，帶著屬于少女的嬌憨，卻很讓人心安。

大鵬的鼻子有點酸。

“好啦，”顧晚摸著它的腦袋，“講個睡前故事我們就睡覺吧……”

大鵬乖巧的點了點頭。

“這個故事，叫做半夜不要照鏡子，事情發生在一個叫做……”

翌日

大鵬一晚上沒睡

只要一閉眼，就會想起顧晚用陰森森的腔調講的故事。

半夜不要照鏡子半夜不要照鏡子半夜不要照鏡子。

它現在滿腦子都是半夜不要照鏡子！

神他媽照鏡子！

“早啊。”顧晚伸了個懶腰起床，就瞧見大鵬一臉幽怨的躲在角落看她。

“小孩子別耍脾氣，今天還有事情要做，我們等下就要出發了。”顧晚揪著它一起去洗漱。

大鵬一臉困倦和幽怨：“做什么？”

“去看看陳家兒子。”

“不是說他已經瘋了么？你能從一個瘋子嘴里套出什么話？”

“套話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我喜歡跟瘋子聊天。”

大鵬：“可是……”

顧晚忽然陰惻惻的笑了：“今晚我們講筆仙撞碟仙怎么樣？”

大鵬：“……”操

洗漱完后，顧晚去到謝宸房里，頂著少年可以殺死人的眼神拉著他的手噓寒問暖了好久，最終將郎中耐性磨沒，直接放下藥就走了，顧晚這才起身去陳家。

領路的是鎮子里的一個阿婆，有些微胖，慈眉善目的很好說話。

“阿婆，之前是不是來過很多凈妖師啊？”兩人走在路上，顧晚突然問了一句。

阿婆思忖了一會兒，隨后皺眉道：“倒也不是，我們這一個小鎮子本是沒有凈妖師的，偶爾會有凈妖師或者道士路過鎮子。就幾個月前來了兩個幫忙捉妖，都是凈妖師。”

顧晚輕挑眼尾：“都死了？”

阿婆的臉色微變：“是啊……聽說他們都是在新人洞房里守著的，結果第二天，新人還是不見了，凈妖師全死在了洞房內，五臟六腑都被挖了出來。”

說完，阿婆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顧晚，還是忍不住道：“姑娘，說句實在話，你還是快回去吧，就連前兩位有些名氣的凈妖師都拿這妖怪沒辦法，你年紀小，別白白斷送了自己。”

顧晚輕輕拍了拍阿婆的手背，帶著幾分安撫意味，笑道：“阿婆，我不會有事的。”

也是少見這么乖巧漂亮的小姑娘，阿婆不免多聊了幾句。

阿婆輕嘆口氣，道：“到底是我們鎮子的人不懂事啊……”

顧晚：“此話怎講？”

阿婆擰著眉心：“這事的話，得從兩年前說起啊……”

鎮子里曾有著一座古廟。

不知道是何時而建的，是何人所建。

在所有鎮民的記憶里，它一直都在。

供奉的是一個不知名的神仙，只是那微微脫了漆的神像，模樣十分英武威猛，鎮民便給起了他個俗名叫“衍水將軍”。

鎮民們也常會祭拜，古廟倒是香火不斷。

直到兩年前。

是陳家公子遇見了個過路道士，道士一看古廟就變了臉色，指著古廟道：“你們這拜的可是個煞神啊！”

鎮民全都震驚了，他們拜了那么多年的神仙居然是個煞神？！

這可怎么了得！

于是鎮民們便將事情告訴了當時的鎮長，后邊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神像被砸，古廟被推。

彼時千萬香火縈繞的那塊地如今只是一片荒蕪廢墟。

似乎這就是噩夢的開始。

古廟被推后，吃新人的妖怪便出現了。

明明毀的是煞神的神邸，鎮子卻好像失去了某種保護。

阿婆的面色微落，語氣越發悔恨：“如果我們當時沒有聽信那野道士的話，或許就不會出事了！”

“是這樣啊……”顧晚低頭看著地上石子，漫不經心的問道，“那原來的鎮長去哪了呢？怎么會換了個鎮長？”

提及這個，阿婆面露惶恐，唇哆嗦了一陣。

過了良久，阿婆才壓低聲音道：“原來的鎮長……死了。”

顧晚細細聽著，靜候下文。

“廟推了的第二日，鎮長就被發現死在家中……”阿婆猶豫的看了顧晚一會兒，才斟酌的補充道，“也是被開膛破肚的，五臟六腑流了一地……”

顧晚淺褐色的瞳仁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