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之間，楊守國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啥？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弟妹啊，你們家守國可是欠了我一萬塊錢呀，這么大的事兒，你竟然不知道？呵呵，男人，果然都是沒有一個好東西。”

秦玉蓮冷笑著說道。

“這這……這是怎么回事，大國，你說話呀。”

李桂英愣愣的看向楊守國，那一刻就連楊帆也蒙了，父親什么時候還欠上二伯他們家一萬塊錢了？

父親低著頭，神情嚴肅，楊帆知道，這事兒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可是父親老實巴交一輩子，哪用得了這么多錢呀？

雖然現在已經二十世紀末了，但是萬元戶依舊還是非常少見的，尤其是在他們這個小縣城之中。

欠了人家一萬塊錢，這年頭更是萬中無一。

老媽整個人都是心急如焚，瞪著眼睛看著父親。

“你說話呀大國。”

“二哥，我現在是真沒有啊，更何況這錢——”

楊守國一臉苦澀。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你莫不是要賴賬嘛？老三，俗話說得好，親兄弟明算賬，這點事還用我教你嘛？”

秦玉蓮一臉陰沉，盯著楊守國，直接把欠條往桌子上一拍。

李桂英差點暈倒在地，滿臉慘白，一萬塊錢！

這對于他們家來說，可是一筆天文數字呀，上哪去弄這么多錢呀？

李桂英就是個普通的中年婦女，家里只剩下幾十塊錢，全家上下都指望著下個月楊守國開工資過活呢，可是現在竟然來了一筆巨債，橫空出世，就好像直接將她推進了萬丈深淵一樣。

李桂英怎么也想不到，楊守國是怎么欠下這一萬塊錢的。

穆云蘿跟楊帆也都是無言以對，目光落在父親身上。

“老三，我也是沒辦法呀，現在你大侄子要買房子結婚，我根本沒轍呀，這錢說實在話，大家都是兄弟，我都不打算要了。可是現在二哥這邊實在是緊張啊，哎。”

楊守軍一臉嘆息，十分不好意思。

“這有啥不好說的？老三，你也知道，我跟你二哥也不是多富裕，更何況現在我兒子要買房結婚，這都得貸款呢。不買房子，人家媳婦不同意，我們也沒辦法，操勞一輩子，我跟你二哥就算是頭拱地，也得兒子把婚結了不是？你還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大侄子結不上婚嘛？”

秦玉蓮一臉冷漠。

“爸，這錢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會欠人家這么多錢？”

楊帆眉頭緊皺，父親根本不會賭博，更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更不像是大手大腳的人，就連豬頭肉都舍不得吃，全都留給他們，抽煙更是只抽旱煙，這樣一個勤儉持家的老父親，楊帆真想不到他是怎么欠下這一萬塊錢的。

“當年你媽住院的時候，在手術臺上下不來，家里實在是沒錢了，我跟你二伯借的。”

楊守國低沉著說道，紙終歸是包不住火的。

“你糊涂呀大國，嗚嗚嗚。”

李桂英哭著說道，滿臉淚痕，穆云蘿緊緊的抱著母親，可是母親依舊充滿了絕望與自責。

“你說你為啥非要救我呢？這一萬塊錢，我們拿什么還呀。”

在李桂英的眼中，自己遠遠沒有這一萬塊錢重要，現在被人家逼債上門，一萬塊錢，他們砸碎骨頭渣子，也還不起呀。

那一刻，李桂英覺得家里的天已經塌下來了。

楊守國佝僂的身影，很顯然已經支撐不住了，家里這片天，壓得他們每個人都是喘不過氣來。

楊帆突然間覺得，父親真的很偉大，一個人默默撐起了所有。

正因為如此，母親的身體一直都不好，而且也沒有出去工作，只不過平時在家給別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手工活而已。

為了救母親，父親不屑一切代價，借了一萬塊錢，這年頭一萬塊錢，抵得上二十年后幾十上百萬，這是一輩子的債務啊，對于一個普通人而言，這輩子可能都直不起腰來了。

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而言，早已是雪上加霜了。

“二哥，這錢當年你不是說不要了嗎？”

楊守國咬著牙說道，心中也有些怨氣。

“不要？你哪只耳朵聽你二哥說不要了？我看你是吃錯藥了吧，一萬塊錢，說不要就不要了？真當我們傻呀？就算是再有錢，也不可能一萬一萬給你們呀，喂不熟的狼崽子，你二哥指不定在你們身上搭多少錢呢，我都不知道。”

秦玉蓮冷笑連連，她來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好了撕破臉皮，現在還有什么可談的？

親情值幾個錢？他們一家人加起來，也不值一千塊呀。

“借錢的時候好說好商量，現在怎么著？要錢咱們就成了孫子，我就說不借，你偏要借，這就是你兄弟，要錢不給，還想跟咱們耍無賴，你倒是說句話呀？你這個窩囊廢。”

秦玉蓮一拳打在楊守軍的肩膀上。

“二嫂，話不能這么說，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

楊守國臉色陰晴不定，二嫂言語犀利，如同一把尖刀扎進心窩一樣。

“老三，不是二哥逼你，我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就是因為大家都是一家人，這么多年我也沒問你要過，這不是你大侄子要結婚買房嗎？就差一萬多，二哥也很為難呀。你說你大侄子結不上婚，不得埋怨我一輩子嘛？”

楊守軍抽著香煙，將杯中酒，再一次喝了下去，吃了最后一片豬頭肉，一臉無奈之色。

楊帆心中冷笑，這不就是把他們往死路上逼嘛？那是埋怨你嘛？那擺明了是在埋怨父親，把帽子扣在了父親身上，如果父親還不上，大侄子結不了婚，就是他的錯。

“二哥二嫂，對不起，這件事情都是我的錯，我們肯定不會賴賬的，但是這錢，我們現在是真沒有啊。你讓我們家緩緩，這兩年肯定給你還上。”

李桂英心中無比悲傷，但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更何況這筆錢還是用來救她的命。

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楊守國點點頭，沉吟了半晌。

“二哥，這錢我現在是真沒有，我給你借一借吧，我一定盡我所能。”

“緩兩年？那我兒子怎么結婚？你們那意思讓我兒子等兩年再結婚唄。你干脆直接說讓我兒子打光棍算了。”

秦玉蓮冷眼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二嫂。”

李桂英滿臉緊張。

“那你們什么意思？這不就是擺明了不想還錢嘛？白紙黑字寫著呢，你們還想賴賬嘛？這房子賣了算了，怎么也能值個一兩萬。反正一個月之內，必須把錢給我還上，不然的話，我跟你們沒完。”

秦玉蓮面容冷漠，滿臉陰鷲，此時此刻，親人早已不再是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