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送終者,為我邵逢春的貴人,此人繼承我的一切家產(chǎn)財物、醫(yī)書醫(yī)學(xué),為我關(guān)門弟子。外人若干涉、欺負(fù),必遭天譴,不得好死。”
后面是他蒼勁有力的簽名,下一排是以黃大坤為首的證人簽名。
這樣的好事落到我身上,我覺得很突然,像是天上掉餡餅。邵醫(yī)生的房子是這里最好的,家里的陳設(shè)也不差,估計還有存錢。
我雖然一窮二白,但是不貪圖別人的財物,對于這樣的飛來財,我沒有高興,反而覺得不可思議。
不大一會兒,黃苗苗進(jìn)來了。
他看向他身后,竟然沒有人跟來。
“你沒找到人嗎?”我問。
“他們?nèi)ネ诳恿恕=心惆焉坩t(yī)生裝進(jìn)棺材,封閉好了,他們才來抬。”黃苗苗說。
“我一個人怎么裝棺啊?”
黃苗苗一五一十地說:“大人說了,邵醫(yī)生是不吉祥的人,他死后,誰碰了他,誰就要倒霉。”
我感到人性薄涼,邵醫(yī)生說他給三代人看病,他才是麻柳灣的守護(hù)神。但他死后,卻沒有人來入殮。
“顧老師,我可以幫你。”黃苗苗說。
“你不怕嗎?”
“我不怕。死人沒什么可怕的。他又不傷人,還沒有活人可怕呢。”
是啊,死人和鬼都不可怕,有時候,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我把邵醫(yī)生的遺書裝進(jìn)衣兜里,給他料理后事,我需要這個東西來證明自己的名正言順。
我打開衣柜,想找找他的衣物。一打開就看見堆碼得整整齊齊的壽衣。我拿起壽衣,一個木匣子掉了出來,我打開一看,里面是一疊錢。
這是他準(zhǔn)備好了的料理后事的錢。
我把壽衣給他穿上,他的身體還有些余溫,穿衣服還算方便。棺材是現(xiàn)成的,棺材旁邊也準(zhǔn)備好了香燭紙錢。
我叫來黃苗苗幫忙,移開棺材蓋子,將邵醫(yī)生抱來,他很輕,我把他放進(jìn)棺材里,給他整理好衣物和遺容,蓋上棺材蓋子,點(diǎn)上香燭,燒了紙錢,叫黃苗苗去通知那些人,可以來抬棺材了。
“邵醫(yī)生,一路走好。”我一邊燒錢一邊說。
過了一會,來了四個男人,都是中老年了,有黃大坤,還有一個我感覺在哪兒見過,仔細(xì)一想,他不就是我剛來那天,一進(jìn)村就碰見的那個放羊人嗎?
他們用帶來的粗繩綁好棺材,再加上杠子。
棺材挺重的,我認(rèn)為四個人抬不起來。我說能不能多叫幾個人來,我這里給工錢。
黃大坤不耐煩地說,能叫的都叫來了,這條街就只有這幾個人有勞動力,再叫來的,說不定到半路就累死了,還得抬一回。
放羊人說,夠了,抬得起,路也不遠(yuǎn)。
他們四個試了試,果然如我所料,棺材紋絲不動。
“老邵,你不厚道了。明明曉得勞力少,你還為難大家?”放羊人對著棺材一拱手,半認(rèn)真半開玩笑地說,“你要不走,就把你葬在這里?”
說完,他點(diǎn)燃了一疊值錢,扔進(jìn)盆里,他伸出食指在棺材頭部這一端,畫了一個什么圖案。接著,他回到自己的抬位,一聲“起!”
棺材竟然離地而起,四個人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靥С隽碎T,每個人的腳步看起來都不是那么沉重。
這一口棺材少說也有幾百斤,這幾個人都不是壯年,一開始就抬不起來,這會兒卻這么輕松?
邵醫(yī)生就葬在屋后的松柏林里,路程不遠(yuǎn),我估計他們是為了方便吧。他們將棺材放進(jìn)坑里就開始填土,過程簡單粗暴,沒有任何儀式。
我和他雖然沒有多少交往,但看見一堆黃土,還是有些傷感。黃大坤和其他兩個男人匆忙要離開,我問他們按照這里的規(guī)矩,應(yīng)該付多少錢?
黃大坤白了我一眼,說他雖然愛錢,但是這個錢他不要。其他兩個男人也說,不要錢,邵醫(yī)生是個好人,他們應(yīng)該幫他,送他最后一程。
三人匆忙走了,留下我和放羊人,還有黃苗苗在不遠(yuǎn)處,他在挖茅草,說墳頭上要栽上茅草,這樣他的后人才興旺發(fā)達(dá)。
我沒給黃苗苗說,邵醫(yī)生沒后人,還是讓這個孩子表達(dá)自己的善良吧。
放羊人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說,莫要怪他們不幫忙,像邵醫(yī)生這樣的人,生前是好人,死后卻不吉祥,人們是避而遠(yuǎn)之的。
“所以,他的遺書是假的?故意讓我來替他料理后事?”我突然就明白了。
“自然不是!他的遺書早就寫好,我也見證了的。你成了他的送終人,這是天意,也是命運(yùn)。”放羊人說,
“請問怎么稱呼你?”
“他們都叫我老鬼。”
“老鬼?你會法術(shù)。”
想起剛才他對著棺材比劃那幾下,還有這年輕的容顏和蒼老如百歲的聲音,我覺得這個人有兩下子。
“小伙子,你也看出來了。不瞞你說,我看了魯班書,剛才那就是魯班書的法術(shù)。還有,老邵是先拜了藥王,再看了魯班書的,但是他又沒看完,也沒學(xué)通,所以后面就只能用醫(yī)術(shù),不會用法術(shù)。這種拜了兩門師父的人,死了后要遭兩門師祖來收魂,你這下明白,他死后不吉祥的原因了?”
我搖搖頭。
“這都不明白?像我這種身份明朗的弟子,死后直接歸于師宗。自己去也好,來接我也罷,那都是平平和和的。他就不一樣了,他歸于哪兒呢?兩邊爭一個,是不是要打架?”
我恍然大悟:“兩邊的法術(shù)用起來,就會傷及無辜。”
“你總算明白啦。”
“但是我不信。”我說。
“你會信的。時間還沒到。”
我對老鬼說,現(xiàn)在邵醫(yī)生的后事已經(jīng)料理了,我將他剩下的錢財交給誰?
老鬼瞪眼道:“他的遺囑里說得那么清楚,那自然是你!他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財產(chǎn)、房子,還有……”
他頓了頓,說:“還有他的恩怨、禍福。你是他的弟子……哦?不對!”
“哪兒不對?”
“他拜了兩門師,你做他的弟子,你到底拜哪一門?”老鬼說。
包子說:
暫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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