鱔魚在水中被慢慢低溫煮燉著。
半個時辰之后,綰著墮馬髻的少女身著鵝黃色的羅裙來到了鍋前。
她將鱔魚撈起,然后輕輕一劃,大拇指一推,很快就取出了鱔魚腹中的紫色子龍。
又在鍋油爆香蒜末,加上青紅椒絲、雞湯、生抽、花雕酒、糖、胡椒粉、鹽。
大火燴上一會兒,一道“子龍脫袍”就這樣做好了。
將菜裝盤盛好端上桌。
此時,簡陋的木桌上已經(jīng)放著文思豆腐、寶塔肉、鑲豆芽幾道菜。
柳若音看了一眼天色,又跑去石榴樹下挖出了自個兒一月前埋下的石榴酒,然后用杯碗盛好。
“師父,晚飯做好了,還挖來了你最喜歡的石榴酒,你在哪呀?”清甜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但是并無一人回應(yīng)。
“……”
“師父?”
“師父。”
“師父!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你的石榴酒喝光了!!!”柳若音扯了扯嗓子喊道。
這院子本就沒有多大地兒,可柳若音偏偏轉(zhuǎn)了幾圈沒有找到人。
她有些氣餒,去老頭子的臥房看了一眼,也就是這一眼,她發(fā)現(xiàn)了老頭子臥房的桌子上有一封信。
【阿音呀,我這個老頭子已經(jīng)大限將至活不了多久了,想趁最后的光陰到處走走,怕你這三腳貓的功夫被餓死,你可以去鎮(zhèn)上的滿香樓做短工呀。】
后面又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交代。
柳若音:“……”她怎么就覺得這么不靠譜呢?
柳若音在五歲的時候被老頭子收養(yǎng),老頭子那時總會告訴她什么“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然后教她做一些聞所未聞的菜肴。
有時柳若音也感覺到很奇怪,明明家里那么窮,可做菜要什么食材,哪怕再名貴罕見,老頭子偏偏就拿得出。
這老頭子說自個兒大限將至,柳若音打心底還是不信的。
但是現(xiàn)在,她的確要為自己找條出路了。
柳若音回到木桌前,精致的飯菜早早冷掉,她一點點將飯菜往胃里送,直到最后吃不下了才收拾掉。
畢竟以后都不知道可不可以再嘗得到。
次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在鎮(zhèn)上的第一縷青煙還未冒頭時,柳若音已經(jīng)背著自己早早收拾好的包裹往山下走。
小鎮(zhèn)四面環(huán)山,在柳若音走到鎮(zhèn)門口時,大街小巷早已經(jīng)熱熱鬧鬧,擺滿了鋪子。
柳若音是帶著老頭子給的推薦信來到了滿香樓。
“小姑娘,你說的這個人早就走了,在半年前將這個酒樓賣給了我,人也在一個月前離開了小鎮(zhèn)。”面前的男人高高瘦瘦,一副看起來十分精明的生意人模樣。
他瞇起眼睛打量著柳若音,柳若音落落大方,沒有半分拘謹?shù)臉幼印?/p>
柳若音:“……”
她早就應(yīng)該想到,老頭子怎么可能輕輕松松給自個兒安排好一個去處。
“那您這兒招不招廚娘,會十八般廚藝的那種?”柳若音想起自己包袱里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銅板,也不知這銅板還可讓自個兒吃幾個素包子。
眼前的小姑娘長相皮囊倒是不錯,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要不是穿著打扮過于樸素,他倒還以為是哪個大家的小姐。
至于招廚娘,他可不信這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真的有什么本事。
“我們這邊廚子已經(jīng)招夠了,小姑娘去其他地方瞧瞧吧。”聲音尖尖的,看向柳若音的目光并不怎么友善。
畢竟,現(xiàn)在的酒館和樓店很多都是競爭對手,他可不能因為一時心軟讓一整個酒樓都失去了競爭力。
柳若音還想再講些什么,可是老板一個掃視,讓原本就鮮少與外人交流的柳若音頓時瀉了氣。
到了中午了,酒樓的廚子已經(jīng)開始做飯菜,淡淡的香味傳入鼻翼,柳若音的鼻尖動了動。
紅燒獅子頭、八寶珍雞、麻婆豆腐、清蒸鱖魚、燒牛羊鹿里脊等等,從香味上判斷,食材倒是挺鮮的,就是總感覺差了一點什么。
如果讓她嘗嘗就知道是怎么了。
不過以她如今的積蓄,怕是沒有機會。
想到這里,柳若音就近從一旁的包子鋪買了一個素包子填填肚。
一天的行路實在疲憊,柳若音沒有什么力氣再去其他酒樓看看,她直接在滿香樓附近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太陽越來越烈,帶來絲絲的灼熱,柳若音又往里縮了縮,減少陽光落到自己身上的面積。
一行馬車從不遠處行駛過來,無論是做車的木材還是裝飾的布匹無一不是名貴精致,哪怕是布匹上的花紋,都不像是小地方的繡娘可以繡出來的。
馬是好馬,勻稱高大,四條腿十分健壯,看起來就覺得價格不菲。
更何況,像這種馬不只有一匹是整整一個車隊。
柳若音忍不住走神了一下,這么膘肥的馬做成熏馬肉一定非常好吃吧。
先下來的是一位由眾人攙扶著的婦人,婦人云堆翠髻,服飾華貴,走起路來手臂上腕釧作響,十分悅耳。
而后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兒從中蹦跳下了馬車。
“這么到了這里!這里才沒有外公!”他一落地,就嚷嚷了起來。
車隊的婢子們?nèi)际橇曇詾槌R话愦怪X袋不看不聽,倒是一些路人頻頻回首注目。
男童紅著眼眶就要哭鬧,婦人連忙抱著男童哄著:“快到了,快到了,阿禮莫哭,約莫還要兩日!”
而后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柳若音抬著眼皮看了兩眼,覺得沒有多少意思,于是困得不行,瞇著眸子就要睡著。
在夢里,她夢見了漫天的大雪,在那場鋪天蓋地的大雪里,全是尸山骸骨。
凍得發(fā)青發(fā)紫的肢體半截埋在雪地里,身軀瘦弱干癟的縮在陰暗角落,到處是哀嚎,到處是空洞麻木的眼神。
她意識擴散,努力想要抓住生命中最溫暖的東西。
“系統(tǒng),是這小家伙嗎?”一道干干凈凈的青年音在耳邊傳來,帶著點點溫潤與亙古。
溫暖到讓柳若音差點落淚。
而后,她被抱起,摟在懷里,她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會有飛蛾愿意撲火。
柳若音想睜開眸子看一眼,困意涌了上來卻怎么也睜不開。
再次清醒時只看見了那個穿著破破爛爛的老頭子站在她面前,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讓自己叫他師父。
嬌俏小姑娘說:
暫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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