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片刻,白心璇還是舉步走到了院門口。
“夫人,奴婢……”小秀蹲在地上收拾碎碗,抬頭小聲地說,“奴婢不小心把膳食撞翻了?!?/p>
“不礙事。”白心璇站在門檻處,輕輕搖頭。
“不礙事?”司徒焱的黑眸一瞇,沉聲道,“沒有撞到你,你當然覺得不礙事。”
白心璇不理他,只對一旁沉默的言洛兒輕聲道:“洛兒姑娘,我代小秀向你道歉。可有撞傷你?”
“沒事的。”言洛兒淡淡地出聲,轉而對身側的司徒焱道,“焱,你已經護送我到浮萍苑了,總可以放心了吧?我只是來和白姑娘聊會兒天,你別這么緊張?!?/p>
“洛兒,你和她有什么可聊的?”司徒焱皺起劍眉,既不解也不悅。
“焱。”言洛兒輕柔地嘆氣,抬手撫上他的眉心,“別皺眉,這道皺褶已經很深了,你別再加深它?!?/p>
白心璇靜默地看著他們兩人之間的互動。親密猶勝夫妻,那種似不經意的溫馨氣氛,讓她的心底一片苦澀。并非嫉妒,而是感傷。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擁有這種幸福了吧?
“白心璇。”司徒焱忽地叫她,冷峻的臉上帶著明顯的警告之色,“要是洛兒在你這里有半點損傷,我唯你是問!”
白心璇還未接話,言洛兒就已淺笑著嗔道:“焱,你真啰嗦。你快去嫣然那邊吧,她今兒生辰,你別冷落人家?!?/p>
“那我走了。你也別在這待太久,顧著點自己的身子。”司徒焱的語氣溫柔,與方才對白心璇說話時迥然不同。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彼焓州p輕推他,微笑著目送他離去。
白心璇抿著唇,不吭聲。
“夫人,奴婢去廚房再拿一份膳食,很快就回來。”小琴收拾完畢,站起來,低聲說道。她今日總算見識到司徒將軍對待夫人的態度了。她真不明白,像夫人這樣清秀淡雅的女子,將軍為何連半點憐惜之心都無?
“嗯。”白心璇點頭,然后請言洛兒進屋。
在外堂的桌邊坐定,兩人安靜了一會兒,言洛兒才輕淺地開口:“白姑娘,你可知為什么我一直沒有稱呼你為‘夫人’?”
“為何?”白心璇抬眼看她。
極低地嘆了一口氣,言洛兒美麗絕倫的臉龐浮現一絲遺憾:“早在你進門之前,焱有一位結發妻子。她叫傅凝霜,也就是卓文的娘?!?/p>
“后來呢?”白心璇接話問。她之前聽小琴提起過,卓文娘親的事,在將軍府似乎是一個禁忌。
“成親之初,焱對傅凝霜十分寵愛,甚至為她許下承諾,不會納妾,只要她一人。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時焱還只是軍中的副佐領,無財無勢。”
言洛兒的聲音嬌細儂軟,聽她訴說故事近乎是一種享受。只可惜她說的是司徒焱的故事。白心璇微擰著眉,心情復雜,一度想要開口打斷。
“白姑娘,你聽我說完。”言洛兒微微一笑,敏銳地看穿了她的心思,“這件事很重要,聽完之后也許你會對焱改觀?!甭晕⒁活D,她繼續緩緩道,“他們成親不久之后,傅凝霜便生下了卓文。但是,卓文并不是焱的親生骨肉。”
“嗯?”白心璇驚詫,怎會如此?
“傅凝霜與人私奔之前,曾親口對焱承認,孩子不是焱的?!毖月鍍簝傻纼灻赖牧硷A起,似對那個傅凝霜頗為厭惡,“她跟著富貴商人跑了,卻把孩子拋下。這般無良的娘親,真讓人不齒。”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白心璇亦是緊蹙著眉頭。難怪卓文得不到父愛,原來他的身世這樣可憐……
“我想讓你知道,焱并非是冷血無情之人,其實他的內心很脆弱,他害怕背叛。所以,他才會草木皆兵地防備所有人?!毖月鍍号e眸,凝視著白心璇,正色道,“我不喚你‘夫人’,是因為焱對這兩個字非常憎惡。以后我就喚你心璇可好?”
“好的?!卑仔蔫h首。一種稱謂罷了,對她來說,根本無關緊要。至于司徒焱,他的悲慘往事,更與她沒有關系。
“今日我多話了。”言洛兒綻開淡淡笑容,“我先回去了。你的丫鬟應該也快回來了,不妨礙你用膳。”
“要留下一起用午膳嗎?”白心璇客氣地一問。
“我已用過了。”她回以淺笑,站起身,便就輕盈地往堂外走去。
才走了幾步,毫無預警的,她嬌弱的背影一晃,軟軟地朝一邊斜去。
“洛兒姑娘!”白心璇驚喊一聲,還來不及上前扶住她,就見她“咚”地腦袋撞在門板上,而后倒地不起。
一抹艷麗的鮮紅,沾染在木門上,觸目驚心。
……
當小秀端著膳食回來時,就見門檻處言洛兒昏厥倒地,而白心璇焦急地蹲在她身邊。
“洛兒姑娘?洛兒姑娘?”白心璇扶著言洛兒,急喚道。
“夫人!發生什么事了?”小秀趕緊把膳食往桌上一放,過來查看情況。
“洛兒姑娘撞到門板,暈過去了!”白心璇一邊關注著言洛兒,一邊道,“小秀,你快去請大夫!”
小秀抿唇不接話,定下心神,仔細地看向言洛兒額頭上流血的傷口。
“小秀?你怎么還不快去?”白心璇轉頭,憂切地催促。
“夫人,洛兒姑娘額上的傷并不嚴重。”小秀鎮定地說,“她會昏過去,應該是因為她本就體弱之故。”
聞言,白心璇也冷靜了下來。如果司徒焱知道言洛兒在她這里受傷,只怕又要暴跳如雷了。
“夫人,奴婢認為,現在應該立刻去通知將軍。”小秀正色道,“必須讓將軍知道這事與夫人無關,否則夫人又要受牽連了?!?/p>
“小秀,你去找方總管,讓他去請示王爺。還有,去找陸大夫來。”白心璇用絲帕捂住言洛兒的傷口,鮮紅的點點血漬滲透指縫。
“奴婢這就去!”小秀見白心璇神情沉著已不顯驚慌,略松了口氣,小跑著出了屋。
正等待著,這時言洛兒濃密的黑睫輕輕抖動了一下。
“洛兒姑娘?”白心璇輕喚。
“唔……”淺淺的呻吟發自她口中,而后一雙美麗的眼眸幽幽睜開。
“洛兒姑娘,你醒了?可還好?”
“我……怎么了?”迷蒙的眼神猶有幾分不清醒。
“你剛剛不小心撞到門。”白心璇溫聲解釋。
言洛兒的眼睛眨了眨,緩緩變得清明,她順著白心璇的手搖晃地站起來,虛弱地道:“可以借床榻讓我躺一下嗎?我的頭很疼。”
“來!這邊走,小心點!”白心璇攙扶著她的手臂,慢慢地走進內堂。
在床上躺好,言洛兒才又微喘地開口:“心璇,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p>
“我讓丫鬟去請將軍和大夫過來了,你先歇一會兒?!卑仔蔫硪粭l干凈的絹帕,坐在床畔,細心地替她敷蓋在額上。
“我沒事的,這是老毛病了?!毖月鍍狠p咳一聲,舉眸看著白心璇,道,“心璇,你不用擔心。等焱來了,我會和他說,不會讓他責怪你的?!?/p>
“嗯。”白心璇點頭。還好言洛兒醒了,不然她恐怕又是百口莫辯了。
“咳咳!”言洛兒咳嗽著,美麗的臉上浮現一絲淺淺愧色,“今日是嫣然生辰,現在把焱叫走,我總覺得不太安心?!?/p>
白心璇不著痕跡地蹙眉。言洛兒不提她倒忘了。今天是顧嫣然的生辰,難道就是因為如此,所以言洛兒才有心破壞?
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太多心了?顧嫣然不是說,她和言洛兒甚少往來嗎?兩人應該沒有什么過節才是。
“心璇。”言洛兒出聲喚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白心璇回神,關切地問。
“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么忙?你說。”
“嫣然不愿意見我,遲點兒你能不能代我去和她說一聲,對不起,還有生辰快樂。”她柔美的容顏帶著一點憂愁,語氣幽然。
“她為何不愿意見你?”白心璇疑惑。莫非她們二人真有心結?
“此事說來話長,待我身子好些,下次我慢慢說與你聽。”她疲倦地閉目。
白心璇安靜地坐著看她。不知怎的,她隱隱感覺事情有些怪異。既然言洛兒怕顧嫣然心有怨懟,為何又要她去見顧嫣然?這樣一來,顧嫣然豈不是更加清楚是誰破壞了她的生辰日嗎?
似乎,今日之事,是言洛兒有意要激化與顧嫣然之間的矛盾?
白心璇低眸沉思著。這里面一定還有許多秘史,是她所不知道的。但她也并不想知道。明日,就決定明日吧。她要去求司徒焱休了她。這座復雜的將軍府,她待不住了。
氣氛靜謐,忽地,房門被人“嘭”地一聲踢開!那扇剛修好的門顫顫地晃了幾下。
“洛兒!”
擔憂夾雜怒氣的嗓音越逼越近。白心璇轉眸看去,只見司徒焱一臉陰沉冷峻地疾步走來。
“將軍。”她站起,垂眸,低低地道,“洛兒姑娘不小心自己撞到門板上,額頭受了點傷?!?/p>
“滾開!”他大手一揮,將她推得踉蹌了兩步。
“焱……”言洛兒睜眼,安撫地綻唇一笑,柔聲道,“我沒有大礙,你別緊張?!?/p>
“真的沒事嗎?我先抱你回落情苑。”語氣轉為溫柔,他俯身輕柔地將她從床上抱起來,“我不放心,還是讓陸大夫來替你看看?!?/p>
“焱,你可千萬別怪心璇,是我自己一時頭暈站不穩,才撞到了門上?!毖月鍍涸谒麘阎刑ы虬仔蔫?,輕輕地道。
“其他的事暫且不論。我先抱你回去?!彼就届筒恢每煞瘢Y實的臂膀抱牢嬌弱的人兒,大步往房外走去。
臨出房門之前,他回頭,狠狠地瞪了白心璇一眼。
那銳利凌厲的眼神,似乎在說:你給我等著!晚點我再來找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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