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林盼飛渾身一僵，眼神中滿是驚恐和不可置信，渾身抑制不住的抖。

她整個人都好像突然間被人推入冰冷的潮水中，刺骨的寒意從脊背慢慢爬上來蔓延至四肢百骸，若不是身邊還有譚子辰半摟著，她勢必要癱軟下去。

竟、竟然是他！

譚聿之！

她林盼飛此生最恨的男人。

她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場合下和他相見，更沒料到他便是譚子辰一直以來在她耳邊說起的小叔。

百感交集的情緒壓在心頭，胸口處就像是被一顆巨大的石頭壓住了，讓她有些呼吸困難，想穩住心神可她卻怎么也不能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

林盼飛知道此刻自己的臉一定很恐怖，自然下垂的手緊緊地攥起身上得衣裙，此刻的她只想盡快結束這場荒唐的見面。

“寶貝兒？寶貝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譚子辰連叫了兩聲也沒能讓林盼飛回過神來，他伸手輕搖她的身體，林盼飛頓時驚醒，一臉張皇的看著他。

“你怎么了？”譚子辰握著她的手滿是擔心地問。

林盼飛立刻掩飾住那份驚愕，再次抬起頭看向譚子辰時，她已是滿眼溫柔，像個沒事人：“沒事兒，可能空氣不流通我剛才有點頭暈。”

“乖啊，再待一會兒就送你回去了。”譚子辰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轉身就撥開人去給她打開了排氣扇。

譚聿之就這么不動聲色的看著兩人互動，他們含情脈脈的對視，親密無間的動作無一部挑戰著他內心底處最緊繃得那根弦。

直至譚子辰轉身，他才再次緊緊地盯著面前低著頭的女人：“林盼飛。”

這三個字仿佛就像是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那般，生硬沉重。

林盼飛知道這是譚聿之發怒的前兆。

他這樣的男人就連怒火也是悄無聲息的，可他如今又憑什么生氣呢？

“沒錯，是我。”攥起的小拳頭又緊了緊，林盼飛終究還是抬起頭絲毫不閃躲地直視著他。

她眼中的恨，昭然若揭。

譚聿之心中頓時一片荒蕪。

他沒有再說話，用那雙她曾經最愛的黑眸緊緊的盯著她，仿佛下一刻能將她盯出洞來。

林盼飛的心突然酸脹起來，隱隱作痛，她本能的撫住胸口想要逃脫，可一雙腿像是灌了鉛始終固執地站在那兒。

他不開口，她亦不想多說什么。

“誒！小叔你們干嘛呢？”譚子辰開了排氣扇剛一過來就發現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那么丁點不對勁兒，他瞧了瞧譚聿之又望了望林盼飛，最后直接將林盼飛拉進懷里溫聲問她，“你跟我小叔干嘛呢？大眼瞪小眼的不說話？被他嚇著了？”

“我哪里能嚇到林家的千金。”不等林盼飛開口，譚聿之已經淡淡的開口，他微微勾著唇，臉上表情似笑非笑，頓時看得譚子辰一陣心悸。

他冷不丁的想，該不會是小叔對他這未婚妻不滿意吧？

譚聿之是他爺爺最小的一個兒子，雖然輩分大，但是實際上兩人也沒差幾歲。

譚聿之這人一向對身邊的人冷暴力慣了，對誰都沒什么好臉色，小時候那會兒，他只要有了女朋友帶給譚聿之看，饒是他嘴巴再甜再會哄人，那些個女朋友第二天都對他立刻敬而遠之。

估摸著，是被譚聿之嚇的。

身邊那些哥們兒都跟著他譚聿之小叔，雖然吧起初和他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可這也都得益于譚聿之這個小叔。

記得那會兒，他們還沒搬出A市，他是院里小霸王整天不著家就會在外面惹事生非，有次為了個小女孩和外校的另一幫子的人打了起來，還被人一板凳直接開了頭，到現在那疤還在頭頂上呢。

譚聿之當時在醫院看見滿臉是血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收拾的那群人，從此以后那幾個兄弟再也沒給他下過絆子，后來反而他成了固定幾人組，鐵哥們，一道混起來。

對于當初被譚聿之收拾這件事兒，直到今天，每每他問起來那幾個哥們兒都嘴巴緊閉愣是不愿意透露一句話。

譚子辰估摸著他們是被收拾的夠慘，丟人跌份也不好意思說出來。

話又說回來了，譚聿之這張冷臉他這個侄子早就習慣了，可他懷里這個第一次見他小叔的姑娘，眼瞧著那樣兒鐵定是被嚇到了，于是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邊還一手撫著她的后背安慰她：“寶兒別怕，我家小叔就是這副冷臉，他其實很溫柔和善的。”

經過這么一會兒，林盼飛已經冷靜了下來，她輕輕的點頭，望著譚子辰那張肆意的笑臉她原本那顆七上八下的心也頓時放了下來。

鎮定之后，林盼飛又恢復到那副溫婉淡然的模樣，她抬起頭，目光直視著面前的譚聿之，嘴唇一彎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很高興認識您，小叔。”

小叔兩個字挑釁和諷刺意味十足。

“我也很高興。”譚聿之說這話的時候，他那雙如鷹般的眸子一直死死地盯著林盼飛，直看到她秀眉緊蹙，他也沒有半點收斂。

林盼飛臉上火辣辣的一片，就好像是被人直接打了一巴掌丟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又抬眼看著譚聿之動動嘴想說些什么，可注意到場合不對，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倒是譚子辰似乎是察覺出來了什么，忙插在兩人中間說道：“唉！小叔，你這樣看我家寶兒她都該不好意思了，審查什么的就免了，我家寶貝兒可經不起。”

譚子辰一直樂呵呵的，大概是開始那會兒開心酒喝得有些多了，說話的時候帶著股酒氣，他朝著林盼飛臉上湊了湊，林盼飛有點尷尬這樣的場景，下意識的就往后躲了下，這個小動作雖然沒有招來譚子辰的不滿，可看在譚聿之眼里卻頓時暗潮涌動。

他緊抿著唇沒吭聲，就是那道視線一直沉沉地落在了兩人相貼的身體上，渾身的不爽，怎么看怎么覺得刺眼。

譚子辰原本就以為譚聿之是對林盼飛有什么意見，這會兒又聯想到過去，他忙挺身而出將林盼飛攬在身后對著譚聿之道，“我說小叔，咱能不能別嚇我媳婦兒了？這次可不是以前啊，甭管你怎么嚇她吧，人我都是一定要娶回家了，老太太和老爺子可是允許的。”

譚聿之這才收了視線，懶懶的“嗯”了一下便將身體埋在了沙發中靜靜抿著酒。

*** ***

一整個晚上林盼飛都處于心不在焉的狀態，直到哄鬧結束，要回家了這種感覺變得更甚了。

譚子辰已經喝得暈頭轉向，別說開車了，連說話都成問題，在場的公子哥們也都是各個面帶紅光，除了譚聿之。

譚聿之，林盼飛自然是不想和他過多交涉的，無奈之下，她只好拿著譚子辰的車鑰匙，準備讓保安幫忙將譚子辰弄上車。

她剛出門，還沒走兩步，身體就猛地被人從身后扣住，緊接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拖進旁邊一個空的包廂內。

門被鎖上，林盼飛的身體被重重地甩在沙發上。

“林盼飛沒想到你五年之后依舊這樣……”譚聿之話音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

林盼飛冷冷的看著他，她的目光絲毫沒有閃躲，然后她聽到從他口中緩緩說出粗俗鄙夷的字眼：“令人惡心。”

“與你一比，還真是過猶不及。”林盼飛伸手直接推開眼前的人，面上帶同樣的冷笑，可她的心卻不可抑制地蔓延起鋪天蓋地的酸楚和恨意。

五年前她為何那樣，五年后他又有什么資格這樣說她？

她挑釁的話成功地讓譚聿之的臉色沉了又沉，他猛地靠近她，一伸手便死死的捏住她的下巴：“你這張小嘴現在除了牙尖嘴利還會其他么？”

很好，消失了五年的人，一出現便是這樣的場景。

當年，她母親離世，他得知后盡心盡力的幫她料理一切，而她呢，竟然為了離開他，不惜打掉他們的孩子。

譚聿之只覺得此刻自己氣血翻涌，良好的修養讓他一再的忍耐著，可內心住著的那頭兇猛的獸就好像隨時隨地都會沖破禁錮那般，要將立刻她撕碎。

“我這張嘴還會什么，譚先生問問你的侄子不就知道了？”林盼飛一把打開他的手，作勢就要起身，卻被他猛地按住壓在沙發里。

“不是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這一次是為了錢？還是名，還是……嗯，林三小姐。”他湊得極近，聲音也不復之前那樣清明，幽深的黑眸緊緊地盯著眼前素凈得容顏，仿佛在透過她尋找著什么。

可他最終還是在她滿眼的恨意中打敗了自己。

“譚聿之你現在已經沒資格再問我這些！”林盼飛恨極了他這樣情深意重的模樣，她面色冷凝，嘴角帶著諷刺的笑，腳上一個用力便踢到了他的小腿處。

她穿著尖頭皮鞋，這樣猛地一用力，譚聿之防不慎防。

一聲悶哼之后，林盼飛見勢使勁力氣一把推開他。

“林盼飛！”

他怒了，哪怕是像他這樣冷靜自持的人，也最終是被惹怒了，聲音清冷帶著凌厲的氣勢，可林盼飛卻絲毫不為之所動，走到門邊上，轉頭看著他一張寒意四起的臉，笑了又笑：“譚先生，以后咱們再見陌路，又或者您愿意叫我聲侄媳，我也接受。”

她轉身消失在包廂內，身后突然傳來各種玻璃器皿四分五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