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站在方家別墅外，久久不敢邁步。

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他不敢面對王秀麗那張臉。

岳母平時看他就像臭蟲，耽誤了她的大事，陳旭不覺得自己能活著出來。

他甚至已經聯想到岳母憤怒如獅子的臉，猙獰扭曲恐怖，忍不住打心里發顫。

但不管方家待他再差，這里終究是他名義上的家。

嘆了口氣，陳旭邁步而入。

出乎意料，迎接他的沒有憤怒。

岳母王秀麗坐在沙發上，斜著瞥了陳旭一眼，牽起一抹冷笑。

“喲，我們的大少爺回來了？”

語氣不乏挖苦，但卻聽不出憤怒，似乎王麗秀并沒打算把他怎么樣。

陳旭一時間有些迷茫。

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可現在看……他又能活了？

看著陳旭呆呆的模樣，王秀麗氣不打一處來。

怒火中燒，她猛地一拍桌子，抄起一紫砂茶杯摔過去。

根本來不及閃躲，陶瓷碎片在陳旭臉上炸開，滾燙的茶水沿著臉頰流淌，碎片割破了他的臉，血和水一塊縱橫。

“媽……您這是……”

陳旭捂著臉，忍著疼痛問道。

“滾，你不配叫我媽！”王秀麗歇斯底里地咆哮：“滾出方家，從此你和我們再無任何聯系，我方家就當死了條狗！”

“媽……”陳旭愣住了。

他不怕被趕出方家，畢竟在方家也是像狗一樣生活。

他就是覺得有些屈辱。

就因為沒有回家做飯，被人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去……

怕是乞丐也比他有尊嚴吧？

陳旭手指微微顫抖，半天抬不起來。

王秀麗已經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卻從懷里摸出一張紙拍在桌子上，“簽了這個離婚協議，從此你與我們方家再無半點瓜葛，滾吧。”

離婚協議都準備好了，方家是鐵了心要趕出這個廢物上門女婿。

陳旭嘆了口氣，向前一步，只感覺腳步像灌了鉛，無比沉重。

“媽。”樓上，一抹青春靚麗的身影走出來，正是方茹雪。

她按住母親肩膀，柔聲道：“別生氣了，為了這種人氣壞身子不合適。”

安撫母親的同時，方茹雪做了個眼色，示意陳旭在外面等她。

陳旭也只能拖著腳步出去，在方家，他只有聽令的份。

很快，方茹雪便走出來，對陳旭輕聲道：“媽現在也是在氣頭上，你回診所呆幾天，等她消了氣再回來。”

陳旭心里一暖，開口想要說些什么。

方茹雪打斷了他的話，“不和你離婚，那是爺爺的囑托，但如果你繼續死守著診所墮落下去，我也幫不了你。”

陳旭把要說的話咽回肚子里，默默點了點頭。

看他的表情，方茹雪嘆了口氣，從包里摸出一個信封，拍到陳旭胸口：“這里是四萬錢，夠你的房租了，趕緊走吧。”

搖搖頭，陳旭把錢推回去：“我的錢已經夠了。”

“借到了？”方茹雪詫異的看了陳旭一眼，“你的醫術我也知道，不過一般而已，和西醫比起來，中醫簡直就是安慰療法，你就打算守著這小破診所呆一輩子？”

陳旭默然無語。

心里隱隱有股沖動，想讓他大吼說這是外公一生的心血，不是什么破診所。

但他還是沒說出什么來。

方茹雪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你如果不是一心死守著診所當咸魚，而是找個地方正經學醫，也許……算了，多說無益！”

不耐揮了揮手，方茹雪匆匆離開。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陳旭縱然有千般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打車回了診所。

不大的診所一如既往，收拾的很整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雅的熏香味道。

陳旭點了根香，插在華佗神像前的香爐中。

這是外公開醫館的習慣，每天一根香，供奉祖師爺，時間長了，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經久不散的香味。

給香點火的時候，突然手心一陣刺痛，又酥又麻。

陳旭看了一眼，那個紅色的眼睛印記，經過半天的時間，已經變成深紅，有逐漸變成黑紫色的趨勢。

這是什么鬼東西，還能自己變色的？而且像是蟲蟻吞噬一般難受，究竟是什么情況？

陳旭大吃一驚，正想仔細研究的時候，門鈴聲響，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來。

開門坐診，病人第一，好在手上不適還能忍受，陳旭便想著打發了病人再仔細研究。

男人單刀直入，說自己有些頭疼，想抓點藥吃。

陳旭點點頭。

中醫講望聞問切，缺一不可。

他看病人面色發黑，又簡單詢問了一下病情，便為他診脈。

陳旭習慣用右手把脈，但右手不舒服，酥麻的厲害，且不斷加劇，便換成左手。

根據脈象，陳旭認為病人是簡單的血壓升高，引起的一系列不適，便起身為他抓了些草藥。

說來也怪，陳旭向外走去抓藥，距離病人越遠，手就越難受，距離近則好受些。

陳旭只當是巧合，并未在意。

只是當他抓到一副枸杞的時候，右手的劇痛已經按耐不住，如被無數針扎，陳旭忍不住驚呼一聲。

咣當一聲，桌椅翻倒。

倒的不是陳旭，而是那名病人。

病人倒地的同時，陳旭也翻倒在地，原因無他，右手像是伸進了滾油里，太疼了。

但即便如此，陳旭還惦記著病人，爬過去想看他。

當然，陳旭心里，更多還是害怕。

要是病人死在診所里，那他的小店就算是徹底黃了。

哪怕付得起租金，也沒人會相信一個死過人的小診所。

說來奇怪，在陳旭抓住病人肩膀的時候，右手的疼痛感徹底消失。

一股從未體會過的舒爽，比和程曦的那一晚差不多舒服，讓陳旭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

爽！

此時若是有外人在場，絕對會以為陳旭對病人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當。

隨著他呼出聲，右手的暢快感逐漸消失，一股暖暖的熱流，向著病人灌輸過去。

陳旭體會到了一些從未體會過的東西。

他明明沒有診脈，卻能清晰感受到病人的心跳聲，脈象的變化。

曾經外公教導他，但沒有理解的東西，開始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陳旭現在才明白，他誤診了！

病人之前的一系列表現，明明是心臟疾病引起的不適，倒地也是因為心臟病發。

陳旭本應該用急救法，但他沒有任何動作。

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隨著自己右手熱流輸入病人體內，病人的情況越來越好。

心臟跳動越發有力，病人也不再抽搐，發青的嘴唇也開始泛紅。

只要再給他灌下一劑藥湯，這條命就算是回來了。

陳旭松了口氣，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他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