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川一臉淡漠，看了楊帆一眼，這個家伙看上去跟自己的外甥沒什么兩樣，帶著一絲痞氣，雖然穿的十分得體，但是終歸掩飾不住他的稚嫩。

王大川暗自搖頭，難掩失望，如果不是孟先策苦苦哀求，他是不會來這里陪小孩子玩的。

“恩。”

王大川微微點頭，入席之后，也是十分的嚴肅，畢竟這些年來，大小也是國營工廠的經理，身份地位肯定是不低的，架子還是要有的。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盡管現在的國營工廠一個不如一個，但是王大川骨子里還是非常高傲的。

“張猛，給王總點煙。”

楊帆看了張猛一眼說道。

張猛一愣，但還是按照楊帆的吩咐，給王大川點上一根煙。

臥槽！

這不是中華嘛？

王大川心中一愣，這什么家庭條件？抽中華？一根小兩塊錢，這要是煙癮大一個月不得兩千塊呀？

這小子什么來頭！

王大川也不客氣，抽了兩口，這玩意是真好抽，只可惜他抽不起，只是跟廠里領導見客戶的時候抽過，兩個字，舒坦。

“有什么事直說吧，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王大川正色說道，不管怎么說他也是國營工廠的經理，就算是縣里一些小科員，見了他也得點頭哈腰的。

“今天就是想請王總吃個飯，聽阿策說王總可是國營工廠的經理，那就更不能含糊了。”

楊帆笑著說道。

“服務員，來瓶五糧液。”

楊帆打了個響指，服務員怎敢怠慢，連忙小跑著拿來了一瓶五糧液。

這時候王大川的臉色有些變了，神情極為的認真。

五糧液，這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呀！

如果說官場酒局的頂配是茅臺，那么商場酒局的頂配就是五糧液。

一百九十八一瓶！這可不是誰都喝得起的，普通工人小半個月工資。

之前王大川喝過最好的酒，也就是七十多的老汾酒，對于他這樣一個老酒蟲來說，那簡直是人間極品呀。

又是中華煙，又是五糧液的，王大川頓時間不敢小看楊帆了。

能來這里吃飯的，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輩呢？

把局設在這里，身份已經有了。

大前門賓館是環繞式的，九層高樓，在這個時代，就已經不低了，中間全都是鏤空的，每逢一三五，賓館就會請人在這里駐唱，優雅的音樂，更是輕輕的飄入每一個包廂之中，在這里吃飯，那叫一個愜意。

一旁的張猛跟孟先策也都愣住了，這帆哥是中了六合彩嘛？竟然如此瘋狂，又是中華，又是五糧液，看得他們都是直流口水呀。

“小兄弟如此雅興，不會只是想找我吃頓飯吧？”

王大川畢竟是老油條了，這種高端局來閑聊扯淡，可能嘛？

就算是廠長也沒帶他喝過五糧液呀。

“沒什么，就是想跟王總聊聊天，這不是有阿策在嘛，就是吃頓便飯而已，王總不必多心。”

楊帆揮揮手，不以為然。

王大川心中誹謗，吃頓便飯？這也能叫便飯的話，那我們平常吃的就是豬食了。

“上菜吧。”

楊帆說完，服務員早就在門外候著了，八個菜，只有一個肉，剩下的七個，全都是素的。

“擔心王總下班晚還沒來得及吃飯，我提前把菜就已經點好了，王總不會介意吧？平日里山珍海味吃慣了，還真就喜歡吃點這種山野菜，下酒，養生。”

楊帆一臉笑容。

“挺好，多了就是鋪張浪費了。”

王大川說道，對于他來說，一瓶五糧液，什么都夠了。

張猛跟孟先策有些詫異，這吃的還沒中午好呢，帆哥怎么變扣了，不會是打腫臉充胖子吧？

楊帆心中一嘆，養個屁生呀，老子是沒錢了，我也想吃鮑魚龍蝦呀，可實力不允許呀。

楊帆打開了五糧液，給王大川倒滿了，王大川笑容滿面，這可是他頭一次喝五糧液呀。

“王總你隨意，我先干了。”

楊帆一小杯下肚，王大川連連點頭，也輕輕的抿了一口，頓時間雙眼放光，精神百倍。

到底不愧是濃香之王！五糧液真是好喝呀，其他酒在它面前，那絕對是黯然失色呀，對于一個嗜酒如命的人來說，這絕對是瓊漿玉露。

“好酒！好酒啊！”

王大川眼中笑容燦爛，不過依舊沒有放松警惕，這么高端的局，絕對不可能是吃頓便飯那么簡單。

“說吧小兄弟，有什么問題，但說無妨，既然你跟阿策關系不錯，那就是一家人了。”

“哈哈，王總就是爽快，我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想跟王總打聽一下，關于咱們清河染布廠現在的情況。”

楊帆說道，王大川一愣，看向楊帆，眼神微瞇。

“說實話，我可聽說，現在染布廠已經連續好幾年入不敷出，國營工廠的處境，越來越艱難了。”

“你問這個干什么？”

王大川頗有些謹慎。

“王總，你也不用遮遮掩掩，現在國營工廠的處境，不止是你們，誰都不好，而且包括供銷社解體之后，對于國營工廠的供需關系出現了斷層，很多國營工廠都已經維持不下去了，要么轉行，要不就直接申請破產重組了，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們家老爺子就是想搞一個國營工廠，所以讓我跟王總打探打探消息。”

楊帆道。

“這話可不能亂說，國營工廠是你們想搞就能搞的嘛？雖然之前有過幾個先例，但是不是誰都能搞的。”

王大川放下酒杯，正襟危坐。

“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王總，清河染布廠，應該已經快要散伙了吧？而且現在不止是你們，國營工廠，人人自危。之前上面就已經做了決定，上半年很多地方都已經開始實施了，只不過還沒到咱們這里而已。國營企業很多都走到了盡頭，國退民進已經成為了大勢所趨，很多私人老板承包甚至買下了國營工廠，并不是癡心妄想。”

楊帆侃侃而談。

“我不信王總沒有聽到過這樣的風聲？而且據我所知，清河染布廠是后期國家接手運營的染布廠，很多都不是鐵飯碗，就算是有些鐵飯碗，都難以保住了，供銷社解體就是最好的例子。國家不可能養那么多閑人的，到時候就會有大批的下崗職工，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調任進入國企有關部門或者政府機關單位工作的，所以深陷虧損，破產危機的國營工廠，應該用不了幾個月，就會被迅速清算的，這也是為了促進改革開放，致敬鄧公的。”

楊帆的話，讓王大川的臉色有些凝重，這些話，讓他的心情也是無比的沉重，因為自己就不是正式的，整個清河染布廠，除了當年調任的廠長之外，全都是合同工，人家廠長可以直接一紙調令跳出這片淤泥，但是他卻不能。

王大川心中更是無比震撼，他萬萬沒想到，這番話竟然能夠從一個二十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

這些雖然算不得絕對機密，但也不是誰都能看到的，連他也是到這一刻，心中才漸漸有了一絲概念。

國退民進，已經成為了大勢所趨。

“王總不用驚訝，這都是我們家老爺子告訴我的。”

楊帆聳聳肩，一臉從容的說道。

張猛跟孟先策都是看的一愣一愣的，帆哥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牛比了？這一連串炮語連珠一般滔滔不絕的言論，讓他們兩個完全傻眼了，聽得云里霧里。(112)